西湖大学讲席教授：都说不唯论文，那咱们宣布论文是为了什么？

liukang20241周前 (04-23)718吃瓜403

编者按

Undergraduate: I want papers, more papers, more more papers.

Graduate:I want papers, more papers, JACS papers.

Postdoc:I want HIJ (High Impact Factor Journal) papers.

假如你也学化学，假如你也搞科研，看到这样的心路历程，是不是代入感很强？这是西湖大学工学院资料科学讲席教授黄嘉兴，在成为一名独立PI之前关于宣布论文这件事的心态改动。

在近来西湖大学研讨生会主办的WeSalon微沙龙活动上，黄嘉兴翻出自己在不同阶段的“榜首篇”论文，初次吐露每篇“榜首次”宣布前后的实在故事，并以此引出——现在作为一名资深教授，他对“宣布论文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有了哪些新的了解。

这是一场故事与观念齐飞、幽默与睿智兼备的共享。黄嘉兴提示，这仅是他一家之言，但假如这样的共享与传达能够启示咱们考虑这个问题，也不失为一件有意义的事。

黄嘉兴

2000年本科毕业于我国科大化学物理专业，2004年于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获得化学博士学位。2004-2007年获得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米勒研讨奖赞助从事博士后作业。2007年出任美国西北大学资料科学与工程系助理教授，2013年晋升为副教授并获得终身教授资历，2017年晋升为正教授。2021年8月全职参加西湖大学，受聘资料科学讲席教授，成为现在西湖大学最年青的讲席教授。

本科阶段发论文

接受一次科研练习

我本科是在中科大念的化学物理，当年中科大的本科读五年，一般第五年进试验室。1999年我上大四，其时成果一般，为了获取研讨阅历，就提早进了试验室，充当了相当于科研助理的人物。那时分我想，我的学习一般，阐明我没有把国家和社会对我的“输入”吸收好，但这或许并不代表我的“输出”就不可了。

一开端我真的想，能够起点小效果、打打下手，乃至能帮人洗个烧杯就很高兴了。后来带我的博士生或许是看我还算勤快，把我“拉”进了他的一个作业。文章写完后，我就抱着用力读，偶然能帮助改动一二就好高兴，觉得我又起到了一点效果。终究他和我的导师乐意把我的姓名包含在作者里边，我觉得很侥幸。

人生榜首次，我姓名的拼音变成铅字，呈现在国际期刊上，对其时的我来说已经是高兴得不得了的作业，对我个人成长的意义是十分严重的。

大致半年往后，我的导师谢毅教授说你不要满足于跟在博士生后边当小跟班了，自己折腾折腾，还给了我一沓运用科研仪器设备的机时票（咱们称之为“白条”）。其时我作为一个小小的本科生，就具有了自己的“白条”，这代表着导师无与伦比的信赖，让我激动不已。

终究，我有幸做出了自己的一些发现，也有时机开端写自己榜首作者的论文。我把这篇文章当作自己的baby相同，茶饭不思地在试验室里关了一个月，完成了人生中榜首篇榜首作者的文章——榜首次自己发现一个东西、解说一个东西，再把它写出来、投出去。

那个年代文章是邮递的，审稿人定见用传真传回来，每次传达室电话一来说有传真，我都好高兴，赶忙骑着自行车曩昔，看看是谁的文章。惊喜的是，审稿人居然说这篇文章写得挺好的（it's well written）——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这位审稿人是谁，可是我会一向记住他/她的那次鼓舞。

那么回头看，这些文章的意义在哪里？

它们没有带来严重的技术革新，也没有带来理论打破，必定没有改动国际，但它们确实在科学文献中记录了一个个新组成办法，为后人供给了参阅。

对我个人来讲，这些阅历给了我人生中一个巨大的正面鼓励，为我往后的科研供给了一个十分可贵的历练。

那些论文，按今日盛行的观念看，多归于“低影响，或低影响因子论文”，可是那些论文却让许多人在这个进程中接受了人生榜首次虽不完美，但却相对完好的科研练习，为后来国内科学研讨的敏捷上升供给了人才储藏。

读博阶段发论文

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后来我到了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博士，一开端做的是导师给的标题，磨了两年多，做得很纠结，差点就被虐到转学。

好在这个进程中，我的“真爱”出来了——我捣鼓出了一个导电高分子纳米纤维，这篇文章反而宣布得更早，成了我在读博阶段的榜首篇一作文章，发在美国化学会志JACS上。Science和美国化学工程新闻（C&E News）都为咱们这个作业写了Highlight，我自己后来也沿着这个方向出了几篇榜首作者的文章。这是我的博士导师执教十几年来的榜首篇JACS，对我来说，这简直便是“人生巅峰”了。

其时许多人觉得咱们命运好，这么简略的作业也能发JACS：it's a cute little synthesis，说得我自己都这么觉得了。可是时刻久了就发现，这篇文章有许多人在跟进。其实咱们组成或制备新资料，办法学越简略、越普适，能招引许多人跳进来跟着你做，这肯定是一个功德；假如你没有教会读者什么，也没有让人从你的作业中获益，即便发了Science、Nature这样的明星期刊，那是不是也多为自娱自乐？

Agnes Pockels是我个人很敬仰的一位18世纪自学成才的德国女科学家，她曾说过这样一句话：“I learned to my great joy that my work is being used by others for their investigations”。我想咱们每一个人的作业都应该是后人的垫脚石，这应该是咱们宣布论文的一个底子意图。

博后阶段发文章

学会啃硬骨头

我在UC Berkeley（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杨培东教授课题组做了三年博后。

这是我在博后阶段的榜首篇文章，咱们发现飘在水表面的纳米颗粒在枯燥进程中有时会自动排列成十分美丽且规整的斑纹。我记住榜首次在扫描电镜下看到这些斑纹大约是清晨3点，Berkeley的学生都喜爱深夜上山做电镜，由于白日电镜太忙了。我和同组的Franklin看完电镜，看着山下的夜景悲喜交加：这么美丽的发现，但恐怕咱们怎样也搞不理解的。

杨教师作为导师，没有跟着咱们一同畏缩，我和Franklin每个周会都在纠结该跟杨教师讲什么。乃至投稿之后，对审稿人的定见，咱们也觉得搞不定，就跑去跟杨教师说要不就算了吧，换个简略的期刊投投？杨教师没说话，咱们倒有点自暴自弃了，咬咬牙再试试吧。

其时有两个思路，一个是用蛮力，不必剖析太多，粗野重复它100次，应该总能弄出来吧？成果试到第10次的时分，咱们就快溃散了。后来觉得不可，要不我就试试仔细理性地剖析一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总算冷静下来，从头剖析、猜测，又做了几个快速模拟试验，成果发现，我还真有或许抓到了关键问题的蛛丝马迹。我跟我带的本科生Steve说，要不要吃完晚饭之后陪我熬夜拼一把? 假如成功的话我第二天早上带你吃早饭去，吃很贵的那家早饭。

成果试验出奇的顺畅，本来想熬到6:00吃早饭，成果不只3:00多就弄完了，还有新发现，然后咱们两个人在试验室枯坐到天亮去吃早饭。

所以这篇文章的阅历对我来说也是一次“蜕变”，我从本科到研讨生年代的科研是“行云流水”型的，打不过就跑，其实心里是比较简略抛弃的，碰到难题就不干了，由于总能找到另一个。假如咱们在一个抢手范畴的好时机进入，或许恰巧发现了一个“金矿”，那顺手一挖都是“金子”，但这样就短少一个啃硬骨头的阅历。

这篇文章的进程让我意识到，硬骨头其实是啃得动的，并且往往把硬骨头分化开来，有时会发现它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我缺的是一点坚持的精力和决心。

PI阶段发文章

有了更多新的考虑

2007年9月，我在美国西北大学找到了一份教职，作为一个PI要开端自己做主，我便是文章的终究一关了。显着的改动是，我的时刻开端变得有限，我要上课，要做许多其他的作业，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再加上作为助理教授，我以为咱们应该以最高规范来要求自己，应该只发“有用”的文章，争夺每篇都有影响，还要考虑培育学生，让他们赶快经过宣布自己的榜首作者论文，找到成就感。

后来咱们课题组渐渐形成了一些宣布文章的哲学，也仍是那个问题：咱们宣布文章是为了什么。将咱们的科学思维及发现与人共享，教会他人一些作业，这是发文章的要义，也是一个最朴素的意图。到了这个阶段，咱们开端有了一些新的考虑：

（节选自黄嘉兴上一年宣布在Accounts of Materials Research上的一篇编者按）

比方，咱们还能够经过发文章去指出和纠正范畴内的过错认知。

除了常见的宣布“新东西”的形式，咱们也能够斗胆地指出和纠正一些过错，当然这要求咱们的文章有很强的说服力。

举一个比方，十多年前人们发现氧化石墨烯薄膜具有十分高的刚性，这被归结于一些与二维资料有关的奇特性质，招引全国际许多研讨人员跳进来研讨。但咱们发现，这其实是一个不幸的过错，前期的作业中，氧化石墨烯膜样品是运用氧化铝过滤膜得到的，而氧化铝在弱酸性的水溶液中会被腐蚀而生成三价铝离子，然后将带负电的氧化石墨烯交联了。也便是说，前面有一系列关于氧化石墨烯美妙功用的发现，其实是根据被污染的样品，并非反映了这个资料自身的性质。

后来听有的教师说，他们有些学生看到咱们这篇文章时，简直是泪如泉涌的，由于总算理解为什么前人的作业欠好重复了。

咱们忽然意识到，在这一个氧化石墨烯的方向上，整座大厦的根底假设是不正确的。这篇文章的科学内容超级简略，便是根据一个简直高中生都学过的无机化学反应，可是却纠正了关于氧化石墨烯一个底子特性的知道，成了咱们的代表作之一，也催生了咱们后续一系列具有相似风格和功用的文章。

又比方，咱们还能够经过宣布论文去发声、去呼吁。

这是最近的一个比方，疫情憋家里的时分写了这个东西，意图是想剖析一下对病毒的常见误解，共享一些从物质科学视点对疫情中的科学问题的剖析，也指出了一些值得做的研讨问题。

其时我跟一个十分有名的流感病毒学家聊了一次，他当着我的面跟我说，病毒颗粒是100纳米尺度的，戴口罩没有用，挡不住的。我当场就呆住了，患者呼出来的病毒肯定不是一个个暴露的颗粒啊，它们是被一堆杂乱无章的从呼吸道里出来的东西包起来的。口罩要挡住的当然不是一个个100纳米的颗粒，而是几十微米、乃至几百微米的飞沫液滴或许飞沫核。他也呆住了，想了想，说：你说得对。

这件事对我来讲便是一针强心剂，我发现本来专门研讨病毒的人，居然也有这样的认知盲点，看来这方面需求有人做些作业。

所以我找了其时组里的、从前的学生一同学习根底常识、调研文献，也很有幸知道了一些国内一线的医师和生医专家，在西北大学居家令开端之前一同写了这篇（呼吁物质科学和工程方面的研讨人员自动考虑与疫情相关的科学问题的）论文，并在武汉解封那天线上宣布。

当然，发论文有时分还能够玩得很风趣。

咱们有一次受邀点评我国科技大学俞书宏教师的一个作业，用细菌来组成纤维素纳米复合资料。咱们意识到，俞教师这个作业之所以做得好，是由于他们很谦卑地把自己与细菌放到了同一个时刻和空间尺度上，与细菌一同同步进行组成。

这个亮点一会儿让咱们想到了小黄人（minions），登时产生了一个风趣的标题“Working with Minions”。咱们实在太喜爱这个idea了，所以不吝花了几百美元找人制图，又花了几百美元获得电影公司的形象授权。这应该是一切科学文献上榜首次呈现小黄人的形象。It's really fun，但其实里边也隐含着科学意义。

宣布论文还有一个优点，是能够让你结交异时异地的朋友。

2016年，我受日本学术振兴会约请去日本做了一个JSPS的巡回陈述，从南到北拜访了七所大学和研讨所。

在此之前，我底子上不知道日本学术圈的朋友。提名我的京都大学教授，是由于几年前审过我的一篇论文，甚为喜爱，便自动到我的试验室来拜访，先调查了一下我的"人品"，然后热心地约请我去日本拜访。在名古屋大学，还碰到一位挺有名的教师直白地问我，说他的研讨爱好如同和我没有任何交集，疑惑我见他要聊什么？几句话之后，他激动地翻开书橱，翻出几篇论文说：这个“Huang”便是你吗？本来，他不久前恰巧读到了我十几年前博士期间宣布的几篇论文，没想到我居然直接送上门来了！接下来天然谈得甚是愉快，也成了朋友。

再后来到了筑波的日本国立资料研讨院，给完陈述之后，一位闻名的教授上来跟我抱歉，说他从前审过我的一篇论文，定见是拒稿，但刚刚听我讲完后意识到，他其时并没有仔细读我的文章，草率地做出过错的判别。我为他的坦白所感动，也感叹这份由论文而引出的缘分，当然从那往后咱们就成了好朋友。

终究回到咱们的问题：咱们宣布论文是为了什么？

我想并不是每一篇文章都要去改动国际，或许咱们自己有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论文背面更高远的意义，但你要守住的底线和初心是，不要抱着“刷单”的心态去对待你的或许他人的每一篇文章。发了“大文章”天然值得恭喜，可是“小文章”也无需自暴自弃，不管文章是大是小，作为榜首作者，你有必要对自己的作业一目了然，归纳接受，随时能娓娓道来。

除了大学以外，还有许多当地，例如一些公司或直接以要点方针和使命为导向的组织里，也展开高水平的科技研制作业。我以为大学里的科研有一个底子性的不同，“大学”这个意义里的科研，是要为全人类创造公共常识产品，咱们作业的价值往往也体现在它能让多少科学家的作业获益，以及终究怎样回馈社会，说穿了大学里的科研带有教育特点。

所以，我和我的学生们宣布论文的底子意图是广义的“教育”——把咱们的发现、创造、心得，还有思维，教会其他的研讨者，还有将来那些异时异地的好朋友们，让他们能从中获益，以推动他们的作业。So we publish to share, to teach and to educate.

来历：西湖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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